一个豆儿

纸飞机

      

        “猫儿……”

        “OK，懂！” 

        坐在后面的少年往后一靠，懒洋洋地晒着从教室窗户玻璃透进来的阳光，眯着眼看着坐在前面的少年奋笔疾书做卷子的样子。

        眼看还有十几分钟就交卷子了，坐在后位的少年一点也不着急，前面的人笔尖一顿，一个纸球飞了过来，晒太阳的少年伸手接住，展开之后，上面是密密麻麻的AABB。

         “今天有点慢啊。”

        “刚刚走神了一会儿，没事，赶得及。”

        “猫儿～作文！”

        “你作文不是都自己写吗？”

        “我今天不想写了，你快点。”

        “行行，你啊你，不早说。”

        “相信你的实力。”

        又是一阵奋笔疾书的笔尖戳纸的声音，哗啦一声，一张纸片落在后面的桌子上，洋洋洒洒一篇英语作业。

        “大猫，真靠谱！”

        “行了行了，赶紧写吧。”

        咔哒咔哒的高跟鞋踩地的声音从门口一路到讲台。

        “考试结束了，学委收卷子。”

        大猫回头看了一眼“菠萝，写完了吗？”

        “当然写完了，你都这么靠谱了，我怎么好意思拖后腿啊？行了行了，卷子给你，赶紧收了给老师吧，我在办公楼外面等你啊。”

        大猫和菠萝干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自打菠萝转到这间学校这个班和大猫做了一阵子同桌之后，同学们都惊呆了，油盐不进的公认的学霸好学生居然和班里的学渣打成了一片。

        菠萝刚来的时候，还是好好听课的，但是好好听课的假象只维持了半节课。

         班主任本来是想好好批评一顿，可是菠萝偏偏就长了一张让人不忍心发火的脸，于是老班只能在换座位的时候把菠萝和大猫安排在了一起，让大猫督促他学习。

        大猫不愧是学霸，俩人坐在一起没多久，菠萝的成绩就直线上升。

        呵，老班还是太年轻，怎么看得出来其中的奥妙。

        大猫本来是有个正儿八经一看就是学霸的名字的，可是菠萝不喜欢。一开始他还老老实实喊大猫的名字，俩人熟悉之后，菠萝就琢磨着给他取个有意思的外号。

        大猫成天窝在座位上，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都一动不动，而且一脸严肃，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老成持重的样子就像个老猫。

        菠萝本来也是打算叫他老猫的，可是这个“老”字让他想到老班的苦大仇深脸，所以他就敲定了大猫这俩字儿。

         大猫是只有菠萝能叫的，这是菠萝自己说的。

        同学们听见大猫这个称呼，都是比较好奇的，但是菠萝不许他们这么喊大猫，因为这个名字是他想的，而且也只有菠萝喊的时候，大猫才会有回应。

        “菠萝”这个名字啊，也是个外号，因为他太喜欢菠萝了，铅笔盒上印着菠萝，书包上挂着菠萝挂件，那回菠萝过生日，大猫送了他一把印着菠萝的尺子，他高兴了好几天。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直到有一天大猫和菠萝一起去教室，菠萝只顾着和大猫说话结果一头撞在了种着铁树的高花盆上，抬头居然说了一句“好大的菠萝啊！”

        就这样，菠萝这么个名字就一直跟着他了。

        关于大猫和菠萝考试联手出老千，同学们不是没举报过，可是老班不信啊。

        大猫在老班面前一脸严肃。

        “你们考试是不是作弊了？”

        “没有”

        “……嗯，你回去吧。”

        大猫说话总给人一种特别踏实的感觉，没有人会怀疑他一本正经说的会是谎话。

        在班里一众同学举报无果之后，大家也都沉默了，毕竟大猫在老班心里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

        此后，虽然老班又调了几次位置，还曾经把大猫和菠萝分别安排在教室的两个角上，无奈大猫和菠萝太厉害了，隔着大老远还能连上线，菠萝的成绩一直很稳，老班也就确定菠萝是在大猫的影响下真的好好学习了，于是后来就又把他们调在一起了，不是同桌就是前后位。

        菠萝的成绩一直是靠着大猫顶住，但是菠萝有他自己的长处，大猫是十八般试卷张张会做，菠萝就是十八般乐器样样会玩。

        学习委员和文艺委员凑到一起，没治了，班里同学谁还敢再说什么，也就是在考试和强制表演节目的时候酸一下，自己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兄弟。

        凡是考试，只有菠萝往大猫那边看一眼，过一会儿一架写着答案的纸飞机就会飞过来。同理，要是有人挑事，菠萝永远会在大猫反应过来之前就冲上去。

        转眼高三了，大猫天天埋在卷子堆里，但是菠萝却开始搞谈恋爱的事情。

        “猫儿～你说，如果要表白的话，送什么合适啊？”

        “这个要看个人喜好吧。”

        “嗯……那你说说，你觉得送什么好啊？”

        “送……折纸吧，一张一张叠起来，亲手做的，比较有意义。不过这都高三了，你看中哪个女生了？”

        “就是因为高三是很重要的一年，所以我才打算去的啊，不想留下遗憾。”

        “嗯。有道理。”

        大猫低下头刷题，不知道为什么，一道简单的排列组合题，他怎么也算不出来，演算纸用了一张又一张。

        菠萝买了各种各样的彩纸，大猫桌子上是满满的复习题，菠萝则是一打一打的彩纸。

         “大猫～大猫猫～我折什么好啊？”

        “要看那个人喜欢什么吧？”

        “那我怎么知道啊？有没有什么不会踩雷的啊？”

        “要不……纸飞机？”

        “行，就纸飞机了。”

        菠萝的桌子旁多了一个大袋子，里面全是他亲手折的纸飞机。

        大猫看着，心里直发酸，像是喝了在100%的纯黑巧克力里加了浓缩柠檬汁，酸苦酸苦的，耳边嗡嗡响着菠萝说过的话：高三是很重要的一年，我不想留下遗憾。

        “……菠萝……我……”

        “铛铛铛”

        老班走进来敲了敲讲桌，“大家集合去听一下高考动员大会。”

        “猫儿～走嘞。”

        “嗯，来了。”

        高考动员会上掌声雷动，老师的精彩演讲听得大家热血沸腾，接下来是自由提问时间。

        “老师，您对于高考前谈恋爱怎么看？”

        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一脸坏笑地问，底下的同学哄堂大笑。

        台上的老师好像早就知道会有人这么问，老师满面春风，自信满满地回答。

       “我知道很多同学都觉得，高三了嘛，如果有喜欢的人就要表白啊。”

        大猫往菠萝那边看了一眼，虽然是室内，但是菠萝就像阳光一样。

        “可是，现在是高三！”

        大猫心里像是有小兔子在跳。

        “如果你真的喜欢ta的话，就不要在最重要的时候去打扰ta！”

        大猫心里好难受，他盯着前面菠萝的后脑勺，菠萝在很认真的听老师讲话。可能菠萝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是心里是很重视高考吧。

        回到教室的大猫没精打采的，头都不抬一下，沉浸在题目的海洋里。同学们走来走去，没人注意到大猫内心的沉重。

        菠萝走过来 “猫儿～好好学习啊！到时候咱们报同一个大学吧？”

        “啊？你不是喜欢艺术吗？”

        “对啊，所以我可以加特长分啊，我们就能考一个学校了。”

        菠萝笑的特别开心，桌边的折纸也不见了，想来应该是表白成功了吧。

        第二天，菠萝没来。

        第三天，菠萝没来。

        连续几天，菠萝没来。

        后来，老师说菠萝去其他城市高考了，他的户籍在那边，而且在那边考试，分数线比较低。

        大猫低着头，桌子上是物理试题，动能定理看得他头大。

        他没有手机，没有菠萝的联系方式，菠萝一走，他真的再也见不到那个阳光一样的少年了。

        走在大学的校园里，大猫还是那个生人勿近的大猫，不，他现在不是大猫了，他身边没有那个会笑着叫他大猫的少年了，老师同学都会叫他本来的名字：方宇。

        当天空上飞过一架民航飞机，拉出一道白烟，方宇就会想到在那个高中的小教室里，从教室的一边飞到另一边的纸飞机。

        开学他已经大二了，大一整整一年，他没有任何关于那个少年的消息。

        也许分别就是这样吧，无声无息的，就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其实这样也好。

         走过操场，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对，新大一的来了，迎新节目总是少不了的，有的新大一的同学还会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给学长学姐看，方便以后的人际交流。虽然这是一所偏理工的大学，但是同学们的艺术细胞还是有的。

        方宇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艺术学院的迎新活动，难怪这么热闹。

        再有几步就进教学楼了，“哎呦”方宇头上一疼，一架纸飞机撞到了他头上。

        纸飞机很好看，可以看出虽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小玩意，但是折的人很用心。

        方宇拿着纸飞机走进教学楼，找了一间教室坐下，然后看着纸飞机，这么用心的纸飞机，他还是去看看是谁不小心扔出来的吧，最好还回去。

        方宇把纸飞机翻过来，另一面居然有字：打开看看呗！是要方宇打开吗？

        他疑惑地把飞机拆开，上面写着一道题。

        问题如下：

         菠萝不酸，甜的，大猫不会觉得又酸又苦的。大猫可不可以和菠萝在一起呢？

        署名画了一个大大的菠萝。

        大猫笑了。

        教学楼下面，大一的小学弟被大二学长欺负了。学长拿纸飞机扔他，还朝他大声喊，吓了他一跳。

         “菠萝！答案是可以！”

        菠萝曾经决定在高三那个最美好的十八岁和他的大猫在一起，但是老师的一席话印在了他心里。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不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打扰他。

        他原本以为回到分数线较低的家乡就能和大猫考上同一所大学，但是世界上从来没有简单的事情，还好，他的努力让他们兜兜转转最终遇到了彼此。

        也许菠萝在高三折的九百九十九只纸飞机没有在最好的十八岁送给大猫，但是他们心里的纸飞机，一直在两颗心之间航行着。

                                 💕💕